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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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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封天令!”

石越澤驚訝地站起來, 甚至還不確定地走到招凝面前。

盯著那塊令牌上下看了兩眼,那古字的“封”明晃晃地刺入石越澤的眼睛中,他這才相信, 面前這塊令牌當真就是已經被各大宗門瓜分了的、傳聞九州再無其他的封天令。

“你, 招凝,你是從哪裏得到的封天令。”

“當年, 我與秦師叔離開昆虛, 在凡俗游歷之時,遇逍意上人, 從他手上換得。”

石越澤更是一驚,“逍意上人?那不是驚天劍宗的大長老嗎?你們怎麽會遇上他, 他難道在凡俗化神?”

招凝並未聽過逍意上人身份,但他確實是在化神,便點了點頭。

她翻手將玉牌收回, “當年師叔特意讓我從逍意上人那獲得的, 當時逍意上人手上不止一塊。”

“這事我知道,這家夥和炎州紫焰宗不對付, 當年上古戰場上更是有不少東西被逍意上人搶了去,至今兩方上人見面便是驚天動地的打鬥。”

石越澤這才緩緩坐了回去, 在這驚愕中終於找回了理智。

他看招凝, “他應該是想讓你去破碎秘境中取天機宮至寶。那裏現在留下來的東西都設有禁制和秘法, 且分散在秘境各個虛空靈島上, 若想要取得, 必須跨越靈島傳送,這傳送詭異, 只有上品金丹才能承受,且一次只能去一處。倒是天機宮, 聽說沒什麽了,最多只有天機正殿和占星臺還有些殘留。”

“只是這般巧合,莫不是當年老秦也算到了他自己的這一難?”

招凝不知,她只知,這可能是秦師叔最後的後路。

她站起身,“既然封天令已經在我手中,那麽想來我入破碎秘境和天機宮都不受阻,只是既然有令牌,是否說明此間還另有限制,我記得逍意上人當時將令牌給我的時候,說最好十年內達成上品金丹,否則就浪費了一次名額。”

“確實如此。”石越澤指著圈椅讓她坐下,“稍安勿躁。”

“封天令每三十年開啟一次,現在可不是開啟的時候,你且算算,至少還有七八年的時間。”

石越澤倒是放寬心了,“不過也只是七八年的時間,時墟的時間再怎麽漫長,七八年還只是眨眼一瞬間的事情,你不如再等等,再說再過幾年鬥劍大會就要開啟了,你正好可以參加鬥劍大會之後前去,時間剛剛好,屆時,我取出萬劍宗封天令同你一起。”

招凝些許猶豫,若是不用封天令,那便是要穿越西極魔荒去尋隱世之地,恐怕會更加耽誤時間,思忖許久,心中微嘆,若是秦師叔當真到了危急之時,怕是根本等不到她設下時空道標,確實等待封天令開啟才是最好的結果。

不過,招凝對石越澤說道,“我無心鬥劍大會,劍真人好意招凝心領了。”

“哎,招凝,這可是整個九州的盛事,就算你真的不想劍道,還能同劍修們討論心境修煉。”石越澤笑著,“我敢保證,這幾年的時間一定是你有生以來見到金丹真人最多的一次。”

這些年招凝雖是一路劫難重重,但大多的時間都是獨自修行,金丹境界又不是築基境界只重視積累,還是需要磨練和頓悟的。

“那我鬥劍大會之時便來……”

卻不想招凝話都沒有說完,就被石越澤攔下,他那笑怪異極了,讓招凝懷疑他在想什麽了不得的“算計”。

果真就聽到他說道,“既然來看鬥劍大會,這大會不參加也是可惜,招凝啊,不如你代表我去參加。”

招凝看著他,沒有說話。

石越澤語氣中似乎帶著了一絲古怪的討好,“這鬥劍大會不僅是比劍,鬥劍魁首還能入汴州月霖秘境,可取帝流漿,此物可以增加幾十近百的道行,若是錯過了這個名額,我極劍一脈可是虧大發了。”

招凝看向他,“石真人不是有徒弟。”

“哎,你不懂,每個境界的名額能取得的帝流漿不一樣。他築基境只有幾年道行,我金丹境能增幾十年道行。”

他說話間看到招凝神色略帶怪異的看著他,似乎在問“所以你是怎麽丟了這個名額的”。

石越澤長嘆一聲,他仰在長榻上,就像當年仰在極寒宮雲層之上借酒消愁一樣,“這不是離宗數十年,受到了一點小小的懲罰。”

所以,招凝明白了,石越澤這會子的懲罰不僅僅是主持鬥劍大會這麽簡單,說起來主持鬥劍大會這種在整個九州都長臉的事,看起來本身就不是一個懲罰,倒更像是一種培養,而真正的懲罰卻是在這,那個連石越澤都蠢蠢欲動、垂涎三尺的名額。

但是“山人自有妙計”,石越澤極劍一脈沒有了其他的金丹真人,他便尋思著讓招凝入他極劍一脈。

招凝似乎一點都不給石越澤的面子。

“石真人,這你可要捋清楚,我是清霄宗的內門弟子,又掛在極寒宮名下,若是再掛在萬劍宗的名下,我想不是我在不在意,各個宗門中的弟子也會猜疑,我到底是什麽身份,竟然讓九州各大宗門這般照顧。”

石越澤似是早就想好了答案,“那都是‘沈招凝’的事情,關你‘林影’什麽事?”

他笑瞇瞇的,招凝卻神色不動,事實上,她心中大概猜到了些許了,這般一聯想石越澤安排弟子遇見她的事倒是有根據了,許是劍真人在知道自己要主持鬥劍大會的時候就在打算這件事了。

果不其然,他又嘿嘿靠近,說道,“招凝啊,當初你可是在炎州熾煌城出過風頭的,打的還是我石越澤的名號,你看看,這個人情你可要給我個面子。而且……”

他一副肉痛的表情,“你那三萬下品靈石就不用給了,我還額外分你一半帝流漿,如何?”

招凝先是無奈,不愧是劍修,三年前讓嵇宗敲詐的三萬下品靈石還記到了今天,不過這帝流漿確實是寶貝。

招凝沈吟片刻,便說,“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駁石真人的好意,我去劍才榜前登記?”

鬥劍大會三年後開啟,九州劍修都匯聚於此,想要爭一爭劍才榜榜首,得現在劍才榜上登記有名,這才可以參加鬥劍大會。

卻不想,石越澤直接道,“不用,我早就給你登記好了。”

招凝一頓,頗為無奈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好像再說,“石真人,好一個先斬後奏,萬事俱備,就等著她點頭了。”

石越澤大抵也察覺到這般做確實是有些不好。

他尷尬地掩飾著,“我這是未蔔先知,絕對不是先斬後奏。”

招凝更加無奈了,“那既然如此,我現在便該幻化成林影模樣。”

石越澤滿意一笑,比了一個請勢。

身上光華暈開,緊接著光華微微晃動,眨眼一瞬間,便幻化出當年那高冷又囂張的林影模樣。

林影冰冷地眸子看了一眼石越澤,石越澤下意識地一顫,轉而反應過來嘿嘿一笑,“這氣質模樣完全就是兩個人,當初剛聽說時,我還以為是老秦男扮女裝。”

招凝頭頂好似飛過一群烏鴉,正想替師叔維護維護形象。

就在這時,卻聽到門口禁制被扣動,石越澤像是逃過一劫般趕忙將禁制打開,“進來。”

卻見門外走來一身材精瘦的青年,修為在築基後期,眉目頗為英俊,只是不茍言笑。

他進來擡眼看了一眼,便板正地行禮,“袁舜見過兩位真人。”

“袁師侄,你不是在宗門中準備鬥劍大會事宜,怎的這麽早就過來了。”石越澤很好說話,笑著跟招凝介紹道,“這是我們萬劍宗劍汨上人的關門弟子,天生劍骨的奇才。”

招凝微微頷首。

又更袁舜說道,“我身邊的真人是我們極劍一脈自幼走失的師妹,名喚林影,是我們極劍一脈名譽長老。”

袁舜那不茍言笑的神色被石越澤這一番說得幾乎要裂了,只差巨大的疑問從皸裂的表情中蹦出來。

什麽叫“自幼走失”,什麽是“師妹”,劍真人他師尊不是在百年前就坐化了嗎?

卻一生只收了一個極其不靠譜、想起就頭疼的關門弟子。

他按捺下古怪的情緒,很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劍真人,您是萬劍宗極劍一脈公認的關門弟子。”

石越澤笑意一收斂,眉頭一豎,還以為他能說出什麽樣的斥責之語,就聽他道,“關門就關門,關上門就不能打開嗎?這林影林師妹就是我替師尊打開的門,新收的弟子。”

招凝接觸過幾次石越澤,已經被他這種性子看的很淡定了。

甚至幫石越澤解釋了一下,“林某崇敬極劍上人已久,又與石真人一見如故,得石真人代師收徒。”

袁舜表情裂了片刻,而後慢慢拼合成原來不茍言笑的模樣,再次朝招凝行道揖,“見過林師叔。”

招凝微微頷首。

袁舜又朝石越澤說道,“劍真人,宗主請您、建緒真人、玉成真人回宗門,七日後,宗門大殿,有大事商議。”

他微微一頓,“林師叔作為極劍一脈名譽長老,也該回宗門走一遭。”

“行,我知道了。我即刻就回。”

袁舜朝上禮了禮,便無聲地退了出去。

石越澤笑道,“招凝啊,你放心,不過是名譽長老,宗門不會多說什麽的,正好還有幾年的時間,你且同我過去萬劍宗走一趟,我也向你介紹介紹。宗門裏有一處劍風洞,你可以去其中磨煉劍意,還可以將劍意鐫刻進雲絲千幻鬥篷之中。”

招凝點了點頭,而後淡淡提醒他,“石師兄,該叫林影。”

石越澤一楞,而後咧嘴大笑,“對對對。”

“走,我帶你去宗門看看!”

石越澤身形一動,化作流光飛出分舵正殿,招凝緊隨其後。

萬劍宗建立在重山之中,這些山脈處處皆是險峻,到處都能看到陡峭的崖壁和嶙峋的怪石,而萬劍宗的建築看起來也甚是囂張,俱是飛檐靈磚砌成的建築。

每一處建築都龐大宏偉至極,建築色澤冷冽,卻不是極寒宮那種萬年冰霜,也沒有熾煌城那種龐大壓迫之感,他本身就散發著無盡的鋒銳之感。

只是讓招凝覺得怪異的是,這些建築總是缺角少邊,有的甚至墻體被摳出來幾塊靈磚。

“你看,我們萬劍宗可是比什麽極寒宮氣派多了,那極寒宮除了一個冷沒有半分特點。”石越澤自從極寒宮離去之後,似乎從之前的崇拜狂熱之徒變成句句嘲諷。

但他剛得意的看向招凝,瞧著招凝的目光不在建築整體,而在那些小細節上,他尷尬地咳了一聲,幹脆不再介紹了,直接帶著招凝往極峰一脈的主峰去。

“這宗門雖然還是小有身家,但是窮的可是我們普通苦命劍修,這是借兩塊靈石磚應急,也是正常的。對不對?”

招凝轉眸看他,很是認真的敷衍他,“石師兄說得對,還是情有可原的。”

石越澤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又覺哪裏不對,站在天空雲層上攔住了招凝,“不對,你叫我師兄,叫老秦師叔,那我叫老秦什麽,秦師叔?這是什麽鬼輩分。”

招凝嘴角微微一勾,一禮身,“我會轉告師叔的,替師叔承了這一禮。”

石越澤登時感覺大虧,有一種恨不得時空倒轉,回到分舵正殿中,擠開跟袁舜介紹林影是代師收徒的師妹,大聲的說,這是師尊徒孫,是他師侄女。

然而悔不當初,也悔不到當初了。

“要不,我去把袁舜那小子攔下來,重新給他捋一邊咱們的輩分?”

石越澤似是有些心動,當真向前看了一眼,袁舜不像他們這般一路到萬劍宗優哉游哉,袁舜此時已經差不多進內門了,剛才還看見了袁舜禦劍靈光在前方劃過。

“咦,人呢。”石越澤飛到之前袁舜禦劍靈光的位置,卻沒有見到袁舜。

“在下面。”招凝提醒道。

卻見雲下是一處大殿寬闊的長階,袁舜本要繞過大殿去後方樓閣,卻在跨山長廊上被兩人攔了下來,瞧著服飾同袁舜不同,但修為也相差無幾,想來是內門弟子。

“袁舜,你到底怎麽討好的上人,竟然讓上人收你為關門弟子。當初你在宗門小比上絲毫不顯眼,甚至被李師姐踹下擂臺,你就是天資再好,你這修為也不過那樣。”

另一人也諷道,“怕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哄得上人看重。聽說你還是凡俗的皇子,莫不是用凡俗那點伎倆迷惑了上人。”

這般勾心鬥角在仙門之中看起來如此格格不入,但這幾人又是劍修又是靈根大道的弟子,所行之事皆隨性,性子中帶著猜疑和計較,這點攀比和嫉妒就直接暴露出來了。

招凝轉眸看了一眼石越澤,見石越澤也是皺眉。

“這群靈根大道的弟子放肆也不是這麽一回兩回了,也不知道宗主在想什麽,明明宗門中有古道劍修大法,卻很少推薦弟子們修行,越是靈根好、仙緣上品,越是讓他們修行靈根大道,你瞧瞧,這些弟子也被這些靈根大法潛移默化的,絲毫不註重心性,他們都是什麽破脾氣。”

招凝也不止一次的生出這種疑惑,不過招凝也知道,“心性如何更看重本心,同為靈根大道,有些不受影響心思堅定,有些卻浮躁迷失。”

招凝說話時,袁舜卻是冷靜,“兩位師弟說完了嗎?說完我要回去同宗主覆命了。”

“同宗主覆命?呵,小小凡俗庶子,當真是攀上高枝了,以為自己要成為萬劍宗首座了!”

“我看你還不如回洞府中老實呆著,多討好討好上人,請上人給你多灌些修為!免得你真的在鬥劍大會上出糗!”

袁舜像是被刺痛了某個致命痛點,神色瞬間變了,眼眸中冒火,伸手一展,靈劍就出現在手中。

“你們這群混賬。今日我袁舜就好好向你兩人討教。”說著擡手一劃,靈劍上劍穗陡然向上拋起,身份令牌從其中散開,緊接著化作一柄光聚的劍插在橋上。

這是……

“生死決鬥?!”那兩個挑釁的弟子登時一驚,怎麽也沒有想到袁舜上來便是要生死決戰,一瞬間就有些退縮了。

萬劍宗不像其他的宗門命令禁制弟子之間的私鬥,萬劍宗的弟子若是想打鬥,直接拋出身份令牌形成劍影,以劍影為中心,地方十丈之類解釋擂臺,劍影維持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之後,劍影消散,打鬥便要停止。

但是還有一種挑戰卻是沒有時間限制的,那便是生死決鬥,劍影實化成光,籠罩十丈之地,不死不休。

“該死!這群兔崽子!”石越澤一看這事鬧大了,自知不能在旁觀下去,身化流光奔向三人,同時伴隨著一聲氣急敗壞的爆喝。

“都給老子住手!”

石越澤霎時現身在比試場上,直接一人給了一腳,將三人都踹飛了出去,而後袍袖一揮,將光劍震碎了。

他指著幾人鼻子罵,從行為罵到心性,從個人罵到他們的師承山峰。

招凝在天空中淡漠看著,當年清霄宗還沒有被魔種影響的時候,本身也普遍存在各山峰間勢力割據,弟子之間勾心鬥角。

有時招凝會想,這些弟子心性當真能求得長生久視嗎?

後來,招凝隱約明白,他們或許是想求長生久視的,只是太遙遠了,遙遠到區區寰宇一螻蟻不敢想或者想也沒有心思堅持下去。

再說整個九州都沒有真正長生久視的大能,就比如招凝很早之前甚至連元神之上的境界是何都不知道。

在所有人眼中,元神就頂天了,靈根大道能以最快時間、劫難最少的方式修行到金丹元嬰,便能早早成為九州萬萬人之上的大能,便能睥睨九州,這不比古道苦修更來得爽快容易嗎?何必去尋那古道,何必去求幾萬年、幾十萬年前甚至可能不存在的傳說境界?

大多數人都是避開未知趨向明擺著的利。

可是現在招凝拋開許多主觀上無意的偏見,她心中更是疑惑,當那些靈根大道的修真者修行到金丹、元嬰境界時,回頭再看看修行的路,擡頭往前看又無路可走,會不會覺得可悲,會不會後悔。

這時候,他們為什麽不去告訴後輩,古道才是修行之路上的正統大道。

或許有前輩不願說,或許有後輩不屑聽,但萬千修士中總會出現幾人動心明澈,知曉利害,而不是讓靈根大道越來越風靡在九州,使古道幾乎已經沒落,使修煉心性成為自討苦吃的嘲笑之語。

所有的答案都似被掩蓋著一層遮羞布。

“林師妹啊,你在想什麽?”這時,石越澤已經回來了,他疑惑地叫了兩聲,才得到招凝淡淡地眼神回應,以及一句莫名地問話,“石真人走的是古道還是靈根大道?”

“當然是古道。”石越澤嘆氣,“我靈根五行,妥妥的靈根大道廢材,當年哪有機緣去修煉靈根大道。不過,現在想想古道也是不錯,千難萬難終究還是成就了上品金丹。”

“那若是石真人當初靈根單行,天下無雙之天靈根,你還會去修煉古道嗎?”

石越澤卻沈默了,神色有一瞬的迷茫,轉而又變回他表面的懶散模樣,“這有什麽好選擇的,初入宗門,傳功師叔將一本功法擺在你面前,告訴你,你適合這樣的功法,修行他便可以成為神仙,林影,你會不會迫不及待的接受?”

一瞬間,招凝腦海中似是閃過明悟。

她知道自己剛才的思緒陷入了死局中,不是怎麽選,而是以當年之思想之理智之見識,根本沒得選,擺在面前的是什麽就接受什麽罷了。

就像她自己,若是當年回春訣不是一古道功法,而是靈根大道的功法,她依舊會毫不猶疑的去修行。

等到了金丹或者元嬰境界切身感受到古道與靈根大道的察覺之時,想要散功重修,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招凝朝石越澤鄭重做道揖,倒是讓石越澤楞了楞,“這是作何,我不過是隨口一句感觸罷了。”

“真人一句感觸卻勝招凝數十年閉門苦思。”招凝淡笑,“想來修行之路還是應論道。”

石越澤大笑,但他並沒有意會到招凝到底在指什麽,只一心是鬥劍大會的事,“林影啊,現在知道石師兄讓你來鬥劍大會是多麽明智的事情了吧。”

招凝點頭,含笑說道,“再次謝過石師兄了。”

石越澤本得意著,被招凝這一聲稱呼鬧得神色又有些苦,他悄聲跟招凝商量,“這樣,招凝,我們這師兄師妹只維持到鬥劍大會結束,鬥劍大會結束後,你還是那個小招凝,還是得按理稱呼我一聲石師叔。”

招凝得石越澤一句點撥,自然也不會壞石越澤的小心思,便輕點頭。

石越澤這才滿意帶著招凝往極劍峰去。

剛才袁舜生死決鬥的事情被石越澤“各大五十大板”處理了,幾人此刻早就離開了。

招凝沒有放在心上,到了極劍峰,只見幾座高低不一的從峰簇擁間,一陡峭山峰如一把利劍直插入雲霄。

峰頂有一處樸實小院,正是石越澤居住之地,此時嵇宗已經在院中等著了,嵇宗身邊還站著兩男兩女。

見著石越澤同時叩拜,“師尊,您回來了。”

石越澤擺擺手,五人的目光落在招凝身上,嵇宗笑了笑,他顯然知道這是招凝偽裝,“沈仙子,好久不見。”

石越澤瞪了他一眼,“叫什麽沈仙子,沒大沒小的,叫林師叔。”

改口叫林姓便算了,這師叔如何得來,一瞧五對茫然的眼神,石越澤再次把同袁舜介紹的話語拎了出來。

嵇宗大驚,盯著招凝,“你你你,你是金丹真人。”

得了石越澤一記白眼,嵇宗趕忙拱手致歉。

招凝倒是不在意,只淡淡頷首。

一行人進了正屋中,正屋中雖沒有到家徒四壁的程度,但這竹桌竹椅破顯寒酸,特別是石越澤大刺刺地坐上正座,能聽到正座脆裂的吱呀聲,大家都不在意了。

石越澤問,“功法那事有結果了嗎?”

當年鎮宗大法含魔印之事已經過去了三年,這大法本就是他們極劍一峰的主修大法,事情便落在他們頭上。

三年時間,石越澤這五位徒弟把整個萬劍宗翻了個底朝天,甚至將登仙城和轄地幾座城池都尋了個變,都沒有抓到罪魁禍首。

唯一慶幸的是,這鎮宗大法並沒有被人修煉,剛剛從萬劍宗被臨摹出去,就落在了那幾個匪修手中,而後被招凝和郭穎兒撞上了。

“沒找到?!我們萬劍宗雖然大,但是能接觸到鎮宗大法的,也沒有幾個人吧。”石越澤很是不滿。

嵇宗回答,“稟師尊,我們確實將這些人都挑出來,最有可能盜鎮宗大法的那幾人……都死了。”

“什麽?!”石越澤一掌拍碎了案桌,也顧不上心疼了,“荒唐!什麽人剛這般殘殺我萬劍宗弟子!”

五人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不對不對。”石越澤反應很快,他退回正座,“這般行為,不是在抹去真相,說不定是混淆視聽,恐怕那群餘孽已經潛入到宗門了,不行,這件事我非要親自去同宗主說道。”

剛走出幾步,石越澤想起招凝,見招凝還平靜地坐在原位,道了聲歉,讓嵇宗帶著招凝去內務殿走個過場,然後給招凝開啟劍風洞,嵇宗應了,招凝也沒有多說什麽,石越澤匆匆而去。

“沈……啊不,林真人,不好意思,當初眼拙。”嵇宗又向招凝一禮,招凝搖搖頭,並不在意,便聽嵇宗介紹幾位師妹師弟,末了還說,“還有一位小小師弟,現在還在冬青真人肚子裏,林師叔可以認一認?”

敢情石越澤還預定了一位沒出生的徒弟,招凝無奈,石越澤還有收弟子之閑趣,難怪當初在極寒宮三句話不離忽悠。

“不了,去內務殿登記一下,送我去劍風洞吧。”

嵇宗聽招凝吩咐,去了一探內務殿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石越澤口中的劍風動在極劍峰峰下,整個劍風洞被極劍峰鎮壓著,禁制剛消,咧咧罡風便鋪面而來,伴隨著滿含殺機的劍氣。

“真人且小心,這劍風洞中,劍風無常,時冽時柔,切莫低估。”

招凝應了一聲。

劍風洞中並未完全黑暗,半空中游走著數不清的各色劍光,每一道劍光都在山壁上留下了深刻的印痕。

周身神光湧動,劍風靠近半尺便被碾為細風,殺機盡融。

劍風洞好似無底的,向裏走了不知道多久,都沒有感覺到風的源頭,只感覺到越來越陰冷之感。

直至到了一處,風冽至極,招凝察覺這是祭煉雲絲千幻鬥篷的好位置,她便將之前得到的妖皮借著狂風熔煉到雲絲千幻鬥篷中。

手訣翻飛,手快只餘殘影,妖皮中的妖靈之力盡數褪去。

不知過了多久,在劍風的反覆淬煉之下,雲絲千幻鬥篷和薄如蟬翼的妖皮開始融合。

雲絲千幻鬥篷光華閃動,數道靈紋禁制在其上交織,五行天材地寶化作的靈光形成了一道道無形靈禁刻入其中。

半年後,雲絲千幻鬥篷光華天煞禁制疊加,一道又一道,形成七道靈紋,離一重巔峰的靈寶還差一步。

但招凝知足,將雲絲千幻鬥篷劈在身上,若隱若現,即使神光不出,劍風也無法傷及她分毫。

招凝試探了些許,忽而覺得奇怪,嵇宗說過,此劍風洞劍風無常,卻為何這裏劍風濃郁至極,招凝略作感知,貼近洞中巖壁,劍光映照在巖壁上,無數道交織在一起,看起來雜亂無章。

可是招凝卻是遲疑,當年暴風秘境下上古破滅宗門記載的刀法似是這種情況。

招凝忽而盤腿坐下,面向巖壁,痕跡雖是無章法,可是每一道痕跡都代表著一劍,每一劍都代表著劍意之悟,交織在一起,形成的劍之印記宛若三千劍道,各有章法,各不屈服。

她閉目,以神識觀想,時間如白駒過隙。

某一刻,招凝感覺意識中有一人影出現,手持著一把極其普通的長劍,身動劍起,氤氳跟隨著長劍,身形越來越快,劍招越來越快,直至出現重影。

那重影脫離本影,再起新的劍招,靈韻繚繞。

重影再分,直至招凝仿若置身虛空之中,四面八方皆是舞劍之影。

劍影重重,劍道浩浩,三千式,三千招,三千大法,盡顯其中。

虛空中的招凝忽而睜開眼,眼眸中是一道劍光,劍光閃過,化作實質,只聽一聲“斬”,劍光擴萬丈,三千劍影皆碎。

三千劍又如何,唯有純粹一劍,斬萬法而已,此為劍意。

她倏然起身,手掌一展一握的瞬間,劍風凝聚於她掌心,匯成一把無形的長劍,長劍舞起,風動身動,形動影動,萬物皆動,三千劍融於風中,一劍一法,一招一碎,風中無道,道化成劍,斬斬斬。

雲深七重劍,第三重,風雲變。

細風向劍風深處沖去,卻在這時,劍勢陡而一滯,招凝散劍勢,而將劍風融入洞中風。

洞中深處隱隱有怪異之聲,招凝微微垂眸,順著那聲音而去,卻見是一處劍風風眼,風眼之中無風無劍,本應空洞,此刻其內卻懸浮著一物,卻是一枚玉簡,玉簡上已經崩裂了無數細紋,魔氣從細紋縫隙中一點點滲出。

招凝驚詫,瞬而掐訣。

“千邪萬穢,逐水而清;明徹表裹,無物不伏。”

魔氣漸漸消散,玉簡徹底崩碎,卻見幾道血紅的古字飄蕩而出,正是那失竊的鎮宗大法中標識出來的魔印。

古字並沒有完全成型,顯露字樣,很快便在法決中消散。

是有人將這魔印扔入劍風洞中。

這事便變得詭譎,以玉簡藏魔印便是說明罪魁禍首並非崇魔餘孽,他無法行魔之大法,但這似乎也某種程度上指向極劍峰,罪魁禍首似在極劍峰。

不,不對。招凝想,沒有任何的說法證明劍風洞的入口便只在極劍峰下。

招凝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而後繼續向劍風洞深處去,也不知走了多遠,忽而感知到空間波動。

她掩去身形,卻見一黑袍人出現了。

最詭異的是,招凝無法感知到此人的修為。

這時卻有聲音從劍風洞深處傳來,“都回來了?”

“對。”

“那也該行動了。”

不過是沒頭沒尾的一段對話,招凝分辨不出他們到底說的是什麽,只是那最開始的“回來”二字總讓招凝聯想到萬劍宗招人回宗商議要事。

就在這時,那黑袍人卻問,“石越澤似乎帶回來一個金丹,我瞧著也像是上品金丹。該怎麽做,要不要把她一起抓走……”

“上品金丹,呵,何時上品金丹這麽多了,不過自是多多益善。”

“是,我知道了。”

“速度快,你最近太耽誤時間了。不要讓我們等的不耐煩,你知道後果的。”

“是。”

空間再起波動,就在這時,卻見劍風洞中的劍影忽而全部停滯住,雷光乍現,那空間波動瞬間散了。

“什麽人!”

“誰!”

兩重疊音,黑袍人掐起法決,這時卻見黑暗中剎那起了重重雷光,一瞬間,所有的動作緊跟著停滯住,卻聽一聲龍吟聲,突兀沖向黑袍人,緊接著將他完全裹住,他甚至都無法動彈。

他甚至還沒有看清到底是誰在黑暗中襲擊,卻聽見了劍風洞深處的打鬥聲。

在太虛無妄第四爻封禁的一瞬間,招凝逼近到那深處的人,此人也包裹著一身黑袍,招凝的突然出現,讓他大駭,卻沒有想第一時間反攻,而是試圖逃離此地,可是招凝的行動快極了,她轉而封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這人此刻才猛地暴起,同招凝打鬥在一起。

金丹後期的修為,瞧著暗紫色的神光光華,並不是什麽崇魔的路數。

招凝心中越加疑惑,可是她沒有半點時間去思考此事,在這兩人後續的交談聲中,他們顯然是要打上品金丹真人的主意,甚至有意無意要將招凝牽扯出來。

這讓招凝一瞬間想到“雲錦凡”的臨走前的暴吼,會有人來對付她,是他們?似乎不是。很多細節對不上,可是招凝不可能讓兩個帶有敵意的家夥這般離去。

狹小的劍風洞中,狂風四起,金丹境界的打鬥讓整個劍風洞中的天地靈氣都狂亂至極,劍風洞似乎在一丈一丈的被擴寬。

那人施展的道術雖是正統,卻是鬼魅極了,身形令招凝根本無法捕捉住,每當招凝逼近之時,他的身形便化作無數道殘影,每一個殘影都掐起法決,巨大的紫色火鴉在他身後凝聚。

紫色火鴉撲身向招凝,火焰如星點散落,每一處燃燒都將空間收縮,一寸寸逼近招凝,而劍風洞也一寸寸縮小。

招凝眼眸冷極,轉而以剎月劍抵抗紫色火鴉,劍身劃空,強行裹挾著紫色火鴉以她的規則行事。

劍風洞中忽而震顫,風起,劍風成雲,雲中裹萬千劍,以劍破萬法之勢攻向那人。

那人顯然被這劍意驚到了,所有殘影回歸,猛而施展大法,火鴉長鳴一聲沖至他身前變成巨大紫鳳。

可,即使這樣,依舊沒有抵抗住劍的攻勢,一瞬間,他倒飛至遠,甚至越過被捆束的黑袍人。

而招凝緊隨而至,一劍抵在那人頭上,劍光一動,他兜帽便碎,卻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招凝話還沒問出口,卻見那人眼眸一翻,身上紫色神光陡而爆開,沖開招凝半丈之舉。

就在之時,他的衣服迅速幹癟下去,熊熊火焰中包裹著一道虛影,須臾燒開一條虛空裂縫,飛入其中,消失不見。

竟然讓那人火遁逃了。

只是,招凝對此都不感驚愕,唯一讓招凝震動的是——

那紫色火焰曾幾何時,招凝於昆虛見到過,於大岳、南靖見到過。

紫焰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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